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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五回 坑銀 計中計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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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皇上打發何公公去關雎宮傳了口諭,說貴妃娘娘既然身子不適,就暫時不必幫著皇後娘娘協理六宮了,著淑妃娘娘與莊妃娘娘協理,並曉諭六宮!”

冬至話沒說完,顧蘊已是滿臉的笑,待他說完了,才與宇文承川道:“看來皇上還是很公正的,我們大有爭取的餘地啊!”

林貴妃協理六宮早不是一日兩日了,甚至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年深日久,如今卻忽剌剌就失了,六宮上下哪個是傻子,嘴上不說,心裏豈能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麽失的協理六宮之權,又是因為什麽將多年來的臉面都丟盡了的?以後看她還怎麽囂張!

宇文承川卻沒有笑,只淡淡道:“若真公正,他就不該只說貴妃身體不適,而該讓宮內宮外都知道,貴妃是因為對你這個太子妃不敬,所以才落得失了協理六宮之權下場的,所以我們爭取是要爭取,卻不能抱太大希望,省得自取其辱。”

顧蘊擺手命冬至退下了,才笑與宇文承川道:“你怎麽這般悲觀呢,或者說,你怎麽就對皇上那麽不待見,你就算不能拿他當父親,只拿他當上峰,你不也該對他表現得敬重有加,對他多加討好嗎?再說到底是自己寵了多年的女人,而且還涉及到二皇子的顏面,皇上這樣也算是人之常情。”

宇文承川沈默了片刻,才沈聲道:“我不瞞你,我是既不能拿他當父親,也不能拿他當上峰,一想到小時候他待我的百般疼愛,再一對比之後的不聞不問,我就沒法讓自己去百般討他的好,對他於人前面上恭敬,已是我能做的極限。”

他記事早,雖然皇上對他百般疼愛只在他三四歲,二皇子與三皇子降生之前,可那些點點滴滴依然在他小小的心靈裏烙下了深刻的印記,他至今都還記得,小時候皇上是如何連批閱奏章都要抱他在膝頭,是如何親自教他走路說話,又是如何親自教他認字背詩的。

然正是因為都記得,所以才更不能原諒,他知道他身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的確忙,也知道隨著兒女慢慢的增多,他的註意力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只放在自己身上,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只對自己如珠似寶,便是宇文承川自己,都不敢保證以後自己兒女多了,自己會對每個孩子都做到絕對的一碗水端平,皇上對他態度前後的巨大變化,原是人之常情。

可皇上縱然再忙,吩咐底下人一句隔三差五去瞧瞧他,發一句話不許人薄待了他,難道很難嗎?

他是皇上,他的態度直接決定著其他人待他的態度,他但凡表現得待他仍稍稍有一二分疼愛,皇後貴妃等人也未必敢那樣肆無忌憚的迫害他一個幾歲大的孩子,讓他數度徘徊在生死的邊緣,若非機緣巧合讓他先前無意救了義母一命,義母又知恩圖報反過來救了他,還讓義父一路教育扶持他,他哪裏能有今日,早化作一捧黃土了!

顧蘊與宇文承川心意相通,一聽他這話,便知道他心裏其實一直怨恨著皇上了,也不怪他怨恨,前世因為皇上的不聞不問,他甚至早早就丟了性命,這一世雖僥幸保住了性命,一樣走得磕磕絆絆;然反過來說,若他一點也不在乎皇上,他也就不會這般怨恨皇上了,說到底,正是因為有愛,所以才會有恨。

但在乎又如何,在乎是一回事,原諒卻是另一回事,若皇上對東宮的信任看重是建立在宇文承川不開心不情願基礎上的,這信任與看重不要也罷,難道離了皇上的信重,他們便不能成事了不成?

顧蘊因握了宇文承川的手說道:“既然你沒法讓自己去百般討皇上的好,那我們便不做了,若論皇上的私心,指不定早想廢了你這個太子了,可你一樣將太子之位穩穩坐到了現在,自然也能繼續坐下去,直至最終正位那一日。”

反正只要他們不犯大的錯誤,同時證明他能勝任儲君之職,再加上他手上那些不為人知的底牌和將來東宮自己寵妃的枕邊風,他們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宇文承川反握了顧蘊的手,苦笑道:“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意氣用事,很不顧大局,實在不明智至極?要不我們還是按原本的計劃來,慢慢的不動聲色的討皇上的喜歡罷,反正天家本就沒多少真感情,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在逢場作戲而已。”

顧蘊想了想,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答道:“你若真理智到為了達到目的,什麽都能容忍,什麽都能不計較的地步,我反倒要害怕了。”

正是因為他心裏做不到輕易原諒皇上,才更證明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愛憎分明,恩怨分明之人,這樣的人通常也是最重感情的,若他理智到為了所謂的‘大局’,什麽都能容忍的地步,將來總有一日,會為了‘大局’,連她也放棄。

所以,她寧願他這樣意氣用事,不顧大局下去,也不願他像漢高祖劉邦那樣,在項羽當著他的面兒要烹煮其父時,反而要求分一杯羹,這樣的人固然能成大業,於親人來說,卻是真正的不幸與災難!

平心而論,以前顧蘊就有這方面的傾向,只要能達到目的,沒什麽不能舍棄的,當然也是因為她前世處境艱難,不能不如此,可這一世,她處境好了許多,依然偶爾會有這樣的想法,就實在有些不應該了,在這方面,她得向宇文承川學習。

宇文承川就忍不住一把將顧蘊擁進了懷裏,他就知道,這世上再沒有誰能比蘊蘊更了解他,更能明白他的心了,他此生得妻如此,夫覆何求!

翌日顧蘊再去景仁宮請安時,六宮妃嬪見到她就比昨日更恭敬殷勤幾分了,貴妃失了協理六宮之權明面上是因為身體不適,私下的原因卻是對太子妃不敬,可皇上是如何在那麽短的時間內,便知道貴妃對太子妃不敬的?

那些諸如‘貴妃娘娘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主動上門拜見時,還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閉門羹吃’、‘太子妃的車輦路遇了貴妃娘娘的車輦,太子妃主動下輦向貴妃娘娘問好,貴妃娘娘卻沒有下輦,也不曾給太子妃讓路’、‘當著皇後娘娘的面兒,貴妃娘娘竟也借口身體不適,不給太子妃見禮’……之類的傳言,又是如何在短短幾個時辰內,便傳遍六宮乃至皇城每一個角落的?

可見太子妃是個惹不得的主兒,真惹了她,連貴妃她都敢對付,關鍵貴妃還真給她收拾了,難道她們能比貴妃的腰桿子更硬,能比貴妃在皇上面前更體面不成!

宗皇後見到顧蘊卻是眉開眼笑,賞了顧蘊不少首飾布匹:“你其他幾個弟妹初進門時,本宮都有賞她們這些東西,如今你既是長嫂又是太子妃,自然更不能例外,待會兒回去時,你便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好生裁幾件新衣裳穿,說話間就該過年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是太子的體面不是?”

還說要給顧蘊過生辰,“本宮方才與淑妃莊妃商量小年夜宮裏的家宴時,才想起小年次日便是你的生辰,這是你嫁給天家後第一個生辰,可得好生熱鬧一番才是。”

叫宗皇後如何能不眉開眼笑,她與林貴妃明爭暗鬥這麽多年,卻礙於要在皇上和天下人面前豎一個賢良端方,寬容大度的賢後形象,一直奈何不得林貴妃,誰知道顧蘊不但接連兩日讓林貴妃沒臉,還緊接著立刻給了林貴妃一個如此大的教訓,若顧蘊不是宇文承川的太子妃,不是註定要與自己母子站到對立面的敵人,宗皇後都忍不住要喜歡上顧蘊了。

顧蘊忙起身笑道:“臣媳年小德薄,又不是整生,豈敢大肆慶賀,沒得白折了臣媳的福,母後若實在心疼臣媳,就把您的福氣賞一些給臣媳也就是了。”

宮裏上有皇上皇後並各位太妃,下還有六宮妃嬪,她長輩們俱在還不是整生,又才新進門幾日,就大肆慶賀,是嫌自己和宇文承川的名聲太好,巴不得人說她浪費,說她輕狂才好麽?

宗皇後卻笑道:“縱不大肆慶賀,也要加幾桌菜,大家也要送上賀禮聊表心意才是,既是本宮先提出此事的,本宮就來個拋磚引玉罷,太子妃你且說說,想要什麽禮物,本宮若按自己的心意賞了你,你萬一不喜歡,也是不美,索性你直接告訴本宮你想要什麽,本宮便送你什麽,如此豈非皆大歡喜?”

真的自己想要什麽,她便送自己什麽?

顧蘊不由思忖起來,說來馬上就要過年了,東宮賬上和庫裏卻沒幾個銀子,當然,主要是因為當初宇文承川將撥給他的二十萬兩建府費都用來給她下聘了,然後她又將那些聘禮泰半陪嫁了回來,相當於那些銀子只是從宇文承川手上轉到了她手上,其實如今仍在東宮,只沒有入東宮的公賬而已。

可她憑什麽要用自己的銀子,去養東宮那些個不忠於宇文承川和她的人,尤其是胡良娣徐良娣等宇文承川名義上的嬪妾們?那些人既然至少一半都是宗皇後安排去東宮的,自然該讓宗皇後來養,所謂拿誰的銀子替誰辦事,這話反過來說也是一樣,何況她才幫了宗皇後這麽大一個忙,宗皇後不該答謝她嗎?

念頭閃過,顧蘊已滿臉不好意思的說道:“既然母後執意要賞臣媳,長者賜不敢辭,臣媳就卻之不恭了。不瞞母後,臣媳昨兒瞧了東宮的賬冊後,方知道東宮庫房竟然空空如也,可馬上就要過年了,旁的且不說,只說年節下太子殿下和臣媳賞人的金銀錁子,只怕就沒有幾千上萬兩下不來,就更別說其他的花銷了,臣媳為此愁得一晚上都沒睡好。母後既要賞臣媳生辰禮物,就酌情賞臣妾一些黃白之物罷,雖俗了些,反而更能解臣媳的燃眉之急,還請母後千萬不要笑話臣媳俗不可耐才好……”

一席話說完,臉已快要垂到胸口了,一副羞臊得恨不能地上能立刻裂開一條縫,好叫她鉆進去的樣子。

宗皇後就呆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顧氏竟就這樣當著滿殿妃嬪和宮女太監的面兒,說東宮庫裏沒有銀子,連過年打賞的金銀錁子都湊不出來,明晃晃的向她要起銀子來?!

等回過神來,再看顧蘊一直低垂著頭,一副受氣無助的小媳婦兒樣,宗皇後氣急反笑,誰不知道東宮的銀子都叫那個婢生子拿去給她這個太子妃下聘去了,以致她的聘禮和嫁妝都比自己這個皇後當初大婚時還要風光,她既得了面子又得了裏子,如今反倒還當眾對她哭起窮來,怎麽世上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什麽都說的出來,什麽都做得出來之人!

可顧蘊想要什麽,她便送她什麽這話是宗皇後自己先說的,她只能咬牙強笑向眾妃嬪道:“你們聽聽,滿盛京公認的大財主,竟對著本宮哭起窮來!”

林貴妃才倒了黴,眾妃嬪誰還敢介入宗皇後和顧蘊之間的戰爭,一個個的便只是配合著掩唇笑上幾聲,並不接宗皇後的話。

顧蘊卻是微微擡頭沖宗皇後羞赧一笑,小聲道:“臣媳原也沒臉向母後哭窮的,可東宮庫裏的確沒有多少銀子了,距離發月錢又還有大半個月,太子爺也沒有私產,又不肯讓臣媳動用嫁妝,說什麽自己堂堂一國太子,受不了被人說‘吃軟飯’……母後若是為難,就當臣媳什麽都沒說,臣媳下去後再想法子便是。”

她就不信宗皇後有臉當著這麽多妃嬪的面兒,說得出她的嫁妝原就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東宮的銀子,讓她拿那些銀子打賞下人,操辦年事甚至養活全東宮上下的話來,就是在民間,婆婆尚且不敢公認謀劃兒媳的嫁妝呢,女子的嫁妝本就是女子的私產,她愛怎麽用就怎麽用,根本輪不到婆家甚至夫君來支配,而養活兒媳卻是婆家的責任,不然怎麽會有“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說法?

何況她已先拿宇文承川受不了被人說‘吃軟飯’來堵皇後的嘴了,所以今兒這銀子,她是掏也得掏,不掏也得掏了!

本來太子與太子妃的月例是一人一千兩,一月兩千兩也勉強夠顧蘊與宇文承川度日了,可那是在平時,放到年下便遠遠不夠用了,即便宇文承川那一千兩,至今也才領過幾個月而已,顧蘊則連一個月都未領過,內務府每月十五號放月錢,顧蘊十八號才進的宮,自然要等到下個月才有月錢領了。

偏其他皇子公主但凡母妃還在的,好歹都有母妃和母族大貼小補,還有門人下屬的種種孝敬,宇文承川卻既沒有任何人補貼,又還未領差事,也沒有自己的屬臣,更別說私下裏做這樣那樣的生意賺錢,他才回京幾個月,縱然有那個心,也暫時沒那個財和力啊,東宮窮得叮當響也就情有可原了。

眾妃嬪聽得顧蘊的話,一時倒都多少有幾分同情起她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東宮庫裏沒銀子,太子殿下又不許她用自己的嫁妝補貼,除了向皇後這個母後哭窮,她可不沒有旁的法子了?

不過這位太子妃倒真是敢說啊,原以為她只是敢做,卻不知道她還敢說,這種事常人不是遮掩都來不及嗎,而且她說太子不許她用自己的嫁妝補貼,誰知道是真是假?指不定就是他們夫妻在演雙簧呢,畢竟太子的銀子可都給太子妃做聘禮了,——不管怎麽說,這事兒她們還是少攙和的好,省得一個不小心,遭了池魚之殃,就真是悔青腸子也遲了!

宗皇後聽顧蘊反覆強調‘東宮庫裏的確沒多少銀子了’,真是恨得生吞她的心都有了,這不是擺明了在說她這個母後不慈嗎,誰讓她既是嫡母,宇文承川又在她跟前兒養過幾年,他既沒有母妃補貼,她做嫡母的就該多少補貼他一些才是。

不由無比後悔起方才為什麽要說給顧蘊過生辰的話來,簡直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坑林氏那賤人時是那麽的可愛,坑自己時卻是這麽的可惡!

忽一眼瞥見下首坐到了林貴妃往日位子上的莊妃,宗皇後滿腔的惱怒便都算到了莊妃頭上,若不是益陽與老四那兩頭白眼兒狼早早背叛了他們母子,用顧氏這麽個原來既有助力又有財力,本身還混不吝的貨坑了他們,今日她又何至於生生吃這個啞巴虧?你們母子翁婿且等著,本宮絕對會讓你們為你們的背叛付出代價的,反正如今莊妃奉旨協理六宮了,初初幫著打理公務,要抓她的錯處,還不是易如反掌!

在心裏狠狠發了一回狠,又反覆安慰了自己一番,不管怎麽說,關雎宮那個賤人也是因為顧氏才失了勢,讓自己得了好處,自己就當是給顧氏的好處費了……宗皇後總算好受了一些,笑著與顧蘊道:“也是本宮欠考慮了,忘了你們小夫妻家家的,剛剛成家,沒有旁的進項,手頭上的確會拮據一些,偏太子又是個大手大腳的,二十萬兩銀子竟一下子花了個幹凈。本宮回頭便打發人給你送銀子去,一萬兩銀子應當夠了罷?”

頓了頓,不待顧蘊說話,又道:“不過光有銀子,縱然再多也是坐吃山空,回頭本宮再讓人送兩個莊子的地契過去給你,一年下來也有兩萬左右的出息,加上你們兩個的月例,總有四五萬銀子,也足夠你們兩個花銷了。”

啞巴虧不能白吃,總得讓皇上和其他人都知道她這個母後當得有多稱職才是,那索性多賠些銀子,就當是花銀子買好名聲了,反正那兩個莊子一年下來出息多少,旁人也無從求證,也就那個婢生子與顧氏能知道,就興顧氏給她啞巴虧吃,不興她給顧氏啞巴虧吃了?

顧蘊沒想到宗皇後竟大方至廝,倒是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這樣的能屈能伸,難怪能穩坐後位幾十年呢。

因忙起身滿臉惶恐的推辭道:“母後,臣媳並不是想要您的莊子,只是想著把燃眉之急應付過去,以後慢慢就好了,殿下如今也是成了家的人了,本該殿下孝敬您才是,怎麽能反過來還接受您的饋贈呢?還請母後收回成命。”

宗皇後擺手笑道:“長者賜,不敢辭,你只管收下你的,本宮只要你們好好的,就是對本宮最大的孝敬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顧蘊不好再推辭了,只得謝了宗皇後,然後又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待內務府總管來求見宗皇後,宗皇後端茶命大家都散了時,才滿載而歸的回了東宮去。

宇文承川還沒有回來,今兒是他奉旨上朝的第一日,也不知道這會兒前面退朝了沒,他是否一切都順利?

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坐到臨窗的榻上,又喝了一杯熱茶後,顧蘊才讓人叫了冬至來,笑道:“我才自皇後娘娘那裏討了一萬兩銀子,兩個莊子來,雖說莊子今年的出息已叫皇後娘娘收了去,到底一萬兩銀子也不算少,東宮上下可以過個肥年了。”

冬至聞言,先是一喜,這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沒銀子使,而是明明有使不完的銀子,卻不敢放開了使,反而要處處裝窮啊,如今有了這明面上的一萬兩銀子,他這個東宮的首領大太監總算可以適當的財大氣粗一下了。

但隨即他便笑不出來了,太子妃這樣明晃晃的問皇後娘娘要銀子,回頭傳了出去,外面的人會不會覺得太子妃太過世俗,太過小家子氣,從而影響到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聲譽?

這話冬至當然不敢當著顧蘊的面說出來,但顧蘊卻從他的表情裏猜出大半了,也不生氣,只是笑道:“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總得讓皇上和文武百官都知道東宮只是個空架子而已。”

如此皇上與文武百官才會覺得東宮不易,皇上也才會對東宮有所表示,當初宇文承川是得了二十萬兩的建府銀子不假,可二十萬兩放到尋常人家是一筆可望不可及的大數目,放到天家卻不值一提,何況那二十萬兩銀子泰半都已換了各色的奇珍古玩,總不能她人才一過門,便叫宇文承川收回當初的聘禮去變賣罷?

宇文承川既然不願意討皇上的歡心,那他們只能向皇上示弱,看能不能勾起皇上對宇文承川的憐惜了。

至於她會不會落得一個世俗和小家子氣的名聲,宇文承川昨兒雖只稍稍提了一句他的差事過了正月十五就該有眉目,他屆時就該忙起來了,旁的什麽都沒說,但她其實心裏也約莫猜到他會被柯閣老等人坑去辦什麽差了,如今的小家子氣,不過是為了將來先抑後揚,用一點適當範圍內的小家子氣,襯得將來的她越發的大氣和識大體,讓宇文承川和她的名聲都到一個新高度而已!

宇文承川一直到交午時才回來了,顧蘊忙親自服侍他換了常服,又親自遞了杯滾茶給他,才問道:“今兒早朝一切可都還順利罷?”

“一切都順利,你別擔心。”宇文承川笑道,反正如今他只是旁聽的,何況馬上就過年了,文武百官都知道報喜不抱憂,以免讓皇上不高興,大家都過不好年,金鑾殿自然由始至終都一派和氣。

唯一的不和諧,便是工部侍郎上書說黃河江蘇一帶,今年不知道怎麽的,一直多雨,這還是冬日,若到了春日,只怕雨水更多,怕屆時沿岸的堤壩會決堤,兩岸的老百姓勢必會流離失所,最好能早日派遣一位有身份的欽差河督前去江蘇監督加固黃河大堤,趕在四五月雨季之前,修繕歸海閘歸江壩,及時引黃河之水分流入海,請早做定奪。

只是皇上還未發話,柯閣老已道,還有幾日就要過年了,再急也不急於這一時,且待正月十五開了印後,再議此事也不遲,皇上亦準柯閣老所奏。

宇文承川當即便暗自冷笑起來,黃河水位日漸擡高,朝廷花費極大的人力物力修繕石工,只多年以來,一直未見明顯的成效而已,如今工部侍郎給的期限卻是‘最好趕在四五月雨季之前’,便是個神仙,怕也難以完工,——他們倒是為他煞費苦心謀了個“好差使”!

見宇文承川的表情分明‘不順利’,顧蘊想了想,道:“你是知道我的,習慣了凡事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我也知道如今不比以前,那些軍國大事不是我能管的,我也管不了,而且大鄴的祖訓便是‘後宮不得幹政’,我也不敢違背祖訓,可至少有什麽事時,你多少總該透幾句給我,讓我心裏有個底,才能避免無謂的擔心不是?你不知道,我曾聽人說過,女人最不能憂思了,不然不止對身體不好,還老得快,你難道想我幾年後,便看起來跟個老太婆似的,你就好名正言順去玉和園?”

說得宇文承川哭笑不得:“我是那種人嗎,再說玉和園那幾個加起來在我心裏也連你一根手指頭都及不上,我怎麽可能去她們那裏?你別胡思亂想,而且我怎麽可能嫌你老,我怕你嫌我老還來不及呢。”

顧蘊立刻接道:“那你就告訴我啊,你不告訴我,我提心吊膽的,可不只能胡思亂想了?”

宇文承川見她一臉的堅持,只得把早朝時工部侍郎的啟奏告訴了她,末了道:“我估摸著,等正月十五開印後,這事兒十有八九就要落到我頭上了,他們必定想著,神仙都未必辦得了的事,我鐵定辦不了,屆時證明了我不堪為儲,我這個太子,自然也該當到頭了!”

顧蘊聞言,心裏反倒一松,偏頭道:“我如果說,我其實事先已猜到幾分他們會坑你去做那勞什子河督了,你會不會越發喜愛我,越發覺得自己實在是撿到寶了?”

宇文承川一怔,隨即便笑了起來,親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你就算沒猜到,我也會一日比一日更喜愛你,一日比一日慶幸自己撿到寶了的,不過你是怎麽猜到的?我知道我媳婦兒聰明,沒想到竟聰明到這個地步!”滿臉的興味與驕傲。

顧蘊笑道:“如今四海升平,他們便想坑你去打仗,也無仗可打,除了上戰場,我仔細排除了一下,也就只有治水是最難的了,不但要有足夠的統籌能力和禦下能力,人力與財力不管哪一樣缺了少了,都不行,還要防著當地的地頭蛇們暗地裏使壞,你有沒有統籌和禦下能力且不說,光在人力和財力上卡你一卡,就夠你喝一壺的了,我說得有道理嗎……呀,你幹嘛呢,沒見外面白蘭卷碧她們都還在嗎,唔……”

其實顧蘊一開始並未往這方面想,是晨間去給宗皇後請安,在景仁宮外整好遇上了莊妃,又自莊妃想到莊敏縣主,才靈光一閃,想到了這一茬的。

前世也是這時候,江蘇一帶一直多雨,等過了正月十五開了印後,皇上便立時遣了欽差往江蘇去督建堤壩,以防雷雨季節來臨時,堤壩擋不住洪水,後果不堪設想。

欽差離了盛京不幾日,戶部因短時間內既要籌措治水的銀子,又要籌措各總兵府春季的軍餉,一時拿不出銀子來了,這時候,莊敏縣主站了出來,在進宮給宗皇後請安時,說她們雖是閨閣弱質女流,國家一時有了難處,也該為國家盡一份心力才是,然後將自己兩年的月錢和脂米分氣錢共計一萬兩獻了出來,請皇後娘娘組織六宮妃嬪也捐獻些,她回頭再組織一下盛京城內的夫人奶奶們,總能湊個十萬八萬銀子的,雖於治水只是杯水車薪,到底聊勝於無。

後宗皇後果然組織六宮妃嬪捐了十數萬兩銀子,加上莊敏縣主在外面募捐到的,共計三十萬兩銀子,連日送去了江蘇,一時傳為佳話,宗皇後母儀天下,澤被蒼生,自然為人們所稱道敬服,莊敏縣主也因此名聲大好,為她以後成為皇後,母儀天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顧蘊這會兒想起來,都還忍不住感嘆,難怪莊敏縣主前世能當皇後呢,瞧人家這份遠見與胸襟,的確不是尋常人所能比擬的,不過這一世因為宇文承川至今還活得好好兒的,皇室也多了她這個新成員,究竟會鹿死誰手,就是未知了!

宇文承川不待顧蘊把話說完,已抓住她的手猛地一扯,讓她跌落在了自己懷裏,然後抱著她胡亂親了一通,才笑道:“這麽聰明,幸好是我媳婦兒,要是別人的媳婦兒,尤其是我對手的媳婦兒,我得多糟心?”

顧蘊待他松開自己後,第一反應就是看外間,見白蘭卷碧等人早不知何時退了出去,方舒了一口氣,沒好氣道:“人家跟你說正事呢,你就不能正經一點?你是什麽打算,戶部有大舅舅坐鎮,倒是不至於在銀子上卡你,可光有銀子,也未必就能成事,你總得先有個成算才是。”

宇文承川道:“若銀子不夠或是只剛剛夠,自然成不了事,可若有雙倍甚至三倍的銀子呢?我還沒見過這世上有跟銀子過不去的人呢!”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銀子,用銀子換好名聲和江蘇一帶民心的事,他樂意之至。

顧蘊沈吟道:“有足夠多的銀子開道自然勝算大增,不過於戶部撥的銀子之外,平白多出那麽多銀子,又豈能不惹人生疑的?你想過要怎麽解釋這多出來的銀子沒有?我倒是替你想了個說辭……”

“等一下,我也想了個說辭,我們先都不說,用寫的,看我們是不是真的心有靈犀。”宇文承川不待顧蘊把話說完,已急急打斷了她,然後牽著她的手走至桌前,用另一只手斟了一杯茶,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看著顧蘊。

顧蘊還從沒見過他有這般孩子氣的時候,心都快要化作一灘水了,點頭道:“行,我們就用寫的。”

夫妻兩個遂以指尖點水,同時低頭寫起來,等寫好了擡頭往對面一看,見對方寫的與自己的一樣,也是兩個字“便捷”,便都笑了起來。

宇文承川一把握了顧蘊的手,將她拉過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後,溫情的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們兩個是命定的夫妻,除了彼此,這個世上我們再找不到比對方更心有靈犀的人了!”

顧蘊也有些情動,忍不住踮起腳尖輕啜了他的嘴唇一下,道:“是啊,再找不到比我們更心有靈犀的夫妻了……你給我安分點啊,說正事呢,再這樣不正經,我真生氣了啊!”

宇文承川滿臉的委屈:“誰讓你招我的……行行行,先說正事。便捷經過這麽些年的發展壯大,在大鄴少說也有上百家加盟店了,哪怕屆時一家加盟店只湊一萬兩銀子呢,也有一百萬兩了,加上戶部撥的銀子,足夠治水了,只是如此一來,你是便捷幕後東家之事就要曝光了,不過曝光也沒什麽可怕的,如今你已是太子妃了,也不怕旁人知道了眼熱敢打便捷的主意,你是怎麽想的呢?”

顧蘊道:“花銀子買名聲和民心的事,我自然也願意做,反正你的大半身家都在我手裏,不怕你不補給我,不過我們得讓人知道,這一百萬兩已是我能拿出來的極限,而且經此一役,便捷怎麽也得三五七年的才能恢覆元氣,皇上還得禦筆賜個匾額什麽的給盛京的便捷,以免以後有心人明裏暗裏找便捷的麻煩,讓便捷再開不下去,以為能斷了我們的財路才是。”

“嗯,這些事我來安排,總不能讓你又出銀子又出力不是?”宇文承川點頭應道,“銀子我自然也會補給你,不過話說回來,連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說這樣的話豈不是太生分了?”

顧蘊笑道:“是挺生分的,那我以後不說了,直接從你給我的匣子裏取一百萬兩入到我的私賬上就對了,唔,好歹我也得了個好名聲,我還是多少出點銀子罷,我取九十五萬兩,這樣不生分了罷?”

迎上宇文承川一臉的哭笑不得,正色道:“說到這事兒,正好我有一件事告訴你,我今兒坑了皇後娘娘一萬兩銀子和兩個莊子。”

便把上午在景仁宮發生的事刪刪減減與宇文承川說了一遍,末了笑道:“這下東宮上下不止可以過個肥年,等回頭我為了江蘇的百姓,將自己多年的積蓄都拿去治水之事曝光後,還能讓人越發嘆服我的大公無私,憂國憂民,讓我和你的聲望都達到一個鳳凰呢!”

一個自來財大氣粗、視金錢如糞土的人,與一個出了名小家子氣、只肯進不肯出的人,同時拿出一百萬兩銀子來做好事,並且兩個人都號稱不求回報,自然是後一個人能讓人震驚之餘,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也更能讓人嘆服於她的大公無私,畢竟她曾對自己和別人的小氣,只是小節,在這樣的慷慨無私之舉下,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不是嗎?

宇文承川立時笑道:“我媳婦兒真是幹得漂亮,不過這事兒我們一開始還不能說,總得到‘逼不得已’時說出來,效果才能最好!”

“逼不得已時?”這下顧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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